隨意看看『漢』走走

         沿著來時的原路走上坡，原來牧師及秀蘭姐口中的包裝場，就是方才遇見農戶的轉彎處，牧師回過頭說這只是同我們合作的一家農戶。我們看見在鐵皮簡單搭出的小小包裝場內，農戶一家人老小四、五人左右，正在裡面忙著檢查、分類與裝箱，後方堆疊著近兩米高的禮盒物料。每個人身旁都有堆三、四層高的大塑膠籃，裡面裝著等待包覆海綿的蜜桃，前方則放置一個空的大塑膠籃，她們動作迅速熟稔的一顆接一顆，完成取蜜桃、複檢蜜桃、包覆海綿等動作，然後整齊排列在前方的空籃子中，彷彿是一塊慢慢填滿蜜桃圖案的方毯。

        隨著牧師一走到包裝場簷下，戶外的氣流很快就和緩下來，原本空氣中淡淡的蜜桃香，迅速凝結成濃郁的果香，「以蜜桃來沐浴」已不足以形容。牧師先跟農戶寒喧並說明來意後，農戶也以善良淳樸的笑意歡迎我們，跟我們解說包裝的過程，並將8粒裝、10粒裝及12粒裝的蜜桃禮盒，依序排列供我們拍攝，我們同時也將場內的工作情況拍攝下來，以備日後整理為活動資料，就在我們忙著拍攝、搜集資料的同時，包裝場的老奶奶拿了一些糖漬的桃子，緩慢步行到我們每位面前，瞇著眼睛的微笑洋溢在臉上，邀我們品嚐這些蜜桃的副產品。

        拉拉山的蜜桃向來有名，醃漬的蜜桃則是青脆香郁，就在我們讚不絕口的同時，亞馥牧師說這些桃子都是淘汰下來的，因為果樹供給蜜桃的營養有限，所以農戶必須進行疏果的工作，將能夠發育為優質蜜桃的幼果留下，篩選未過關的幼果則集中作為肥料。由於疏下的幼果數量相當龐大，有些幼果只是因為生長的位置不佳，表面並無蟲咬鳥啄的傷痕，若全將這些蜜桃當作肥料未免可惜，因此勤儉愛物的農戶會做二次篩選，用醃漬的方式加工保存。經疏果後所保留的幼果幾乎去掉一半，淘汰後除少數幼果可加工再食用外，其餘只能當成肥料做最後貢獻，以確保拉拉山蜜桃的品質及聲譽。

        同事們好奇這些糖漬蜜桃的稱呼，便詢問老奶奶泰雅語該如何發音，但是老奶奶聽不懂國語，同事們的布農語、阿美語、賽德克語也無用武之地，當老奶奶大致知道我們的問題後，就以我們能理解的方式，說這些是「咕嚕咕嚕」。聽到老奶奶這樣子詮釋，在場的人們都覺得生動活潑，因為這些醃漬的蜜桃幼果，果肉就像一般的桃子般清脆，跟醃漬的甜汁一同在容器內往復翻滾時，就會因不斷碰撞出咕嚕的滾動聲，結果「咕嚕！咕嚕」就成了糖漬蜜桃的代名詞，直到下山以後，我們仍唸著「卡拉部落的『咕嚕咕嚕』真是好吃」。

        儘管農戶盛情的招待，但礙於必須預留到比亞外的時間，因此在收集足夠的資料後，牧師就繼續帶我們往水蜜桃園出發，路旁畸零地種滿了盛開的花朵，原來這是桃園草花節活動過後，慈湖開放民眾取植的花卉，牧師開玩笑說「因為蔣公加持過，所以長得還不錯」。走到卡拉部落的水蜜桃園，原來就在教會的後方不遠處，樹上一顆顆水蜜桃的幼果都在套袋裡，仍十分青澀的靜候7月採收季節的到來。

        牧師跟我們說明疏果的判定，除了先天欠佳一眼便可篩出的劣果，有些幼果雖然外型完好，但是得天時卻未得地利，由於生長的位置不良，周遭無足夠的成長空間，枝條剛好卡在蜜桃長成的範圍內，屆時會壓迫到水嫩的果肉造成損傷，或是直接面對風吹日曬無法得到適當庇蔭，因此都必須忍痛將幼果疏掉，往往一次疏掉一半以上的比比皆是，以成全其他能健康長成的水蜜桃，替農戶帶來好收入。

        牧師也感慨農業是看天吃飯的產業，而拉拉山的運輸條件受氣候影響極大，蜜桃又不是可以久放儲存的水果，部落也無低溫冷藏的倉儲設備，要是7月颱風中斷了交通，品質再好的水蜜桃也只能眼睜睜爛掉。少數能運輸出去的水蜜桃，雖然市場零售的價位會更高，但盤商收購的價格反而勒得更緊，因為平時農戶能夠選擇的交易對象多，所以有一定的比價空間，但交通中斷後能上山收購的盤商銳減，僅能透過少數幾位盤商出貨，盤商看準農戶非出貨不可的壓力，如果農戶不忍痛答應盤商的價格出貨，日子真的就無法過下去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 在離開卡拉部落前，剛剛的包裝場已經準備好一大包「咕嚕咕嚕」，供我們在前往比亞外時品嚐，而且也贈與我們每人一盒12粒裝蜜桃，讓我們帶回南投跟家人分享。下山似乎比上山快多了，車裡滿是禮盒散發出的蜜桃香，我們離開卡拉部落，雖然到了晚餐的時間，但每個人的胃中已經裝滿了甜蜜桃與「咕嚕咕嚕」，到了比亞外時天色已暗，遠方仍有著彩霞的餘暉，車上的小朋友已經累倒，里安教會的歐密牧師出來接待我們，跟比亞外的對口人邱勇好長老，一同進行出貨演練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 在演練過程中我們才發現，由於比亞外的部落規模太小，因此大多連宅配單長什麼樣都不知道，邱長老還是第一次看到宅配單，就得跟我們演練填寫出貨步驟，他的惶恐全寫在臉上，我們也感受到一絲絲的不安，但是在歐蜜牧師參與並協助解說的情況下，終於一步步完成演練，牧師也理解宅配已是產地直銷的利器，如果無法使用這樣的工具，就難以直接跟消費者直接建立供輸鏈，因此這是必要的學習過程，並感謝我們願意從埔里到比亞外，來教授並演練如何宅配出貨，這也反映出城鄉之間，在知識、工具權力上的不對等，以及原促會及其他「部落e樂園」的夥伴──開拓基金會、蕃薯藤科技、台灣微軟，在協助在地經濟發展與扎根的重要性。

        結束了演練工作，牧師盛情的邀我們一同吃麵，但是現在除了卡拉的蜜桃及「咕嚕咕嚕」外，又補充了許多比亞外的蜜桃下肚，實在無法讓可愛的麵條，加入我們歸鄉的行列，只能婉謝了牧師的好意，揮手告別並朝山下的大溪出發，回到埔里都已經將近半夜一點鐘，才結束這趟拉拉山泰雅蜜桃的產地行。

◎原刊載於台灣原住民族學院促進會060612期(http://atipc.homelinux.org/epaper/2006/060612/atipcpaper060612.htm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