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意看看『漢』走走

         三月十六日的晚上，我們一行人驅車由南投上了二高，經二高北上至大溪再轉往北橫的方向，朝著桃園復興鄉著名的拉拉山方向前進，將拜訪兩個泰雅部落──卡拉、比亞外，除了要進行部落e樂園的部落網頁更新教學，也同時要討論產業合作上的可能性。

        這是我第一次行經北橫路段，所以即使夜色暗沉，也不由得睜大眼睛提起精神，想體驗北橫跟中橫、南橫的不同，我發現北橫沿途村落的海拔並不特別高，進入復興鄉的第一個村落時，海拔僅三百多公尺而已，我心想埔里都有四五百公尺高了，但即便海拔高度沒這麼驚人，其道路的狀況卻跟中橫合歡山一帶差不多。車子不斷在峭壁山谷中盤旋爬升，而且車道僅一台車身的寬度，若遇到雙向來車交會時，便得利用沿途設置的避車彎來會車，難怪惠雯說遇到假日塞車時，整條公路幾乎動彈不得，我覺得相較之下，埔里到清境農場的道路，已經是相當寬敞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 因為已經過了晚上十點鐘，一路上遇到的來車不多，車燈打在前方就像龍貓公車一樣，遠遠的就可以瞧見車燈在林中忽隱忽現，在上下坡時燈光也忽上忽下，就這樣我們到達了下巴崚的入口處，惠雯預告了大陡坡的出現，我們便急速的拔升一兩百公尺，雖然已近十二點深夜，朦朧中白色船型的教堂與凝滯山嵐，讓夜光下的卡拉教會與週遭，構成了神秘詭異的美麗景象。嘉惠撥了電話通知亞馥牧師，我們從分岔的小路下去，直駛向教會前的小廣場，牧師從裡面走出來向我們打招呼，除了問候我們長途跋涉的辛勞，也詢問我們要不要吃個宵夜，因為合作社就在旁邊，可以拿些東西來充飢，我們婉謝了牧師的好意後，便由牧師帶我們到客房準備就寢。

        在簡單乾淨的和式客房裡，很快就鋪好床進入了夢鄉，由於客房窗口的面向偏東，所以隔日一早，窗外清澈明亮的湛藍便填滿整個畫面，沒想到站在窗邊向外望去，眼前是一片高麗菜園，更遠處的青山、翠谷及藍天，鮮明色彩裡還有幾處農舍、民宿、農園點綴其中。盥洗後先在教堂旁走走看看，高山蔬菜、果樹、竹林等，跟中部山區還蠻相近的，偶爾傳來幾聲呼喊聲、犬吠聲及引擎吃力的爬坡聲，清晨的陽光耀眼卻不刺人。不久牧師見我們已經起床，跟我們說聲抱歉，因為他正在處理部落族人的事情，由於父母離異在外，祖父母無力照顧孫兒，只得送到山下接受照護，因此牧師正在替族人禱告，整個禱告祈福結束後，才同比亞外的歐蜜傳道跟我們一起用餐。

        早餐結束後，我們先到教會一間讀書室裡，大家利用無線網路及單槍投影機，進行部落e樂園的網頁編修教學，從進入編修畫面、圖文放置及上傳、製作縮圖等，一一操作演練一遍，牧師跟傳道清楚操作狀況後，仍免不了在練習時，發生誤刪資料的悲劇，幸好都是可以重建的內容，惠雯開玩笑說，那剛好就可以藉此，逼自己慢慢將資料補回來，不怕久沒操作又忘記了，而我也趁機複習這些操作步驟，將科博館「力鼓百合──魯凱族霧台部落植物頭飾特展」的訊息，放到霧台部落的首頁訊息中。
 

        大夥演練過後，接著就是要談產業合作的問題，我們先說明之前跟豐丘部落的合作，是由我們負責宣傳、客服及帳務紀錄等工作，產銷班負責供應出貨所需的數量與內部的分配等，同時也將相關的紀錄表單、客戶意見追蹤資料等，供牧師及傳道傳閱參考。我們表示基於部落發展的基礎，合作必須透過整體的方式進行，因為若是只幫少數個人行銷，反而會擴大部落的貧富差距，並破壞部落內部的生產秩序，倘若能一部落整體為對口，除了能降低這些問題的發生機率外，也能導向組織意識的凝聚，體認彼此在部落經濟發展上為共同體，減少族人間陷入惡性競爭，以致遭平地資本各個擊破的可能。

        牧師及傳道對我們的合作理念相當認同，由於缺乏組織及通路的關係，因此拉拉山的水蜜桃雖然頗負盛名，但辛勤投入工作卻不見得有等值的報酬，經濟弱勢導致人口外移、隔代教養、土地流失等諸多問題，讓身為教會牧者的牧師及傳道感受深刻，所以找尋能夠提振部落的可能性，讓族人重拾民族的信心與尊嚴，不僅是教會牧者的使命，也是不屈從艱困環境的泰雅之魂。

        由於這幾年曾有其他團隊大張旗鼓的宣傳，其協助原住民進行網路行銷的效益，因此在知己知彼的情況下，我們向牧師及傳道請教他們的想法，歐蜜傳道便舉出曾有農戶加入，後來卻又退出的個案來分享。歐蜜傳道說明之前的團隊，其合作只針對農戶而非部落整體，因此並沒有統合分配出貨的機制，雖然從銷售量可感受到網路宣傳的效果，但是除了分配不均的問題外，就是管理的層面仍舊交由農戶處理，而訂單與客戶的管理就成了一大罩門，因為農戶應付不了這麼多突如其來的訂單與客戶，也不可能每天去核對匯款轉帳的金額數字，更別提留下客戶資料並追蹤了，所以水蜜桃雖然賣得比以前多，但精神上的疲勞卻暴增數十倍，如果我們能夠在這方面進行協助的話，那幫助將是非常切中需求的。

        此外，客服的部分也是問題重重，由於是農戶直接出貨給客戶，協助團隊只是傳遞訊息，並沒有針對宅配部分去介入，所以客服工作就落在農人身上，若遇到態度不佳或溝通不良的客戶時，不免火氣會直衝腦門，甚至跟客戶發生言語衝突。特別是水蜜桃非常容易在運輸過程中碰傷，若有一顆桃子出問題，因為沒辦法只寄一顆水蜜桃過去，只得補寄一盒桃子給客戶，農戶只能吞忍一切的損失，最慘的狀況就是既沒賺到錢，又賠了自己在網路上的聲譽，也少了一個客戶，就在這些錯綜複雜的因素下，有些農人退出了跟這些團隊的合作，寧願自己載下山去風景區路邊賣，即使會被散客們殺價，但至少不會搞得頭昏腦脹，畢竟不是人人都能適應網路直銷的經營方式，也不是馬上就能學會多工的處理生產、管理及行銷等問題。

        所以比較可靠點的方式，就是下山到都市主動的去找客戶，例如公司行號或辦公大樓，一一去拜訪試吃後，再約定好時間數量，自己開車一次送過來，若是只等著盤商或是在路邊，雖然省事些，但是獲利及客源不確定性高，下回採收也不見得能賣給上次的客戶，因為彼此留資料的情況不多，假使原促會能在這方面接手協助，農戶只須顧好品質，扮演生產者的角色話，那應該就能克服網路直銷上的問題，進而達成雙贏的局面。

        聽完牧師及傳道的分享後，我們也提到如何凝聚部落共識，並在生產上組織起來，必須由部落自行去推動，原促會並不去干涉部落的組織運作，因此在合作上，除了部落必須有對口組織外，同時也必須有專人處理基本的行政工作，並找一處集貨場地等。他倆表示可由教會召集有心參加的農戶，並以教會作為對口簽約的組織，他們願意協助處理這些行政工作，並提供教會前的場地作為集貨之用，相信只要慢慢作出成績來，就會有更多人願意加入。敲定雙方合作的輪廓後，我們請牧師跟傳道在近日內跟農戶們溝通，因為五月桃的產期已經迫近，簽約時間不能拖延太久，他們表示會盡快去聯絡。

        談完了合作上的看法後，時間已迫近中午用餐時間了，牧師及傳道力邀我們留下用餐再走，原本我們應該要在三點前趕回仁愛鄉，但惠雯說反正也趕不上了，就別辜負牧師的好意吧！看著豐盛的菜色，牧師說這大多是信徒奉獻的，大伙吃著香菇雞湯時，歐蜜傳道講起小時後的貧困，跟父親要學校的餐費，父親只能拿一包香菇給他，要他自己想辦法的往事，亞馥牧師也說了幾則信徒的故事，雖然敘述的生動有趣，但卻都帶著程度不一的悲情在其中。臨走前，牧師從菜園中採了六顆高麗菜，要我們一人帶兩顆回家好好享用，我們也不好辜負牧師的熱情，就在下次再見的揮手告別中，我們離開拉拉山，踏入下一個旅程的起點。

◎原刊載於台灣原住民族學院促進會060327期原動力電子報(http://atipc.homelinux.org/epaper/2006/060327/atipcpaper060327.htm)